不知道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有没有听说过中国的电视节目“爸爸去哪儿了”，他最近和小说家詹姆斯·帕特森（James Patterson）合写的惊悚小说名倒与这档节目异曲同工。“The President is Missing”六月初在美国出版，国内中文版同步推出，翻译过来的书名叫《失踪的总统》。
当地时间2018年6月3日，美国，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接受了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专访，并为他与美国推理小说作家詹姆斯·派特森合著的《失踪的总统》一书做宣传。图为克林顿（右）和詹姆斯·派特森在访谈会上发言。视觉中国 图
我个人觉得《总统去哪儿了》作为书名更传神。上一次不知道总统去哪儿了，可能还是2001年911发生之后小布什的行踪被掩盖，那是因为美国情报机构担心下一波的袭击，把总统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不过克林顿这本小说里的总统，却是主动地和整个官僚体系捉了一次迷藏？至于为什么，这里就不剧透了。
我更想讨论的是，克林顿为什么会与小说家合写一本惊悚小说。和小布什退休之后勤于画画不同，写小说并不是克林顿的志向，赚取镁光灯应该是他的本意。当然，他和希拉里夫妻俩都不介意卖书多赚些 “零花钱”。两人写的各种自传版税已经不少，不过这次又有所不同。克林顿的合作者帕特森确实可以说是一个写作机器，拥有出版最多《纽约时报》畅销书的吉尼斯记录，名下小说的总销量已经超过3.75亿本。从商业运作的角度讲，这本书肯定是要借助克林顿的名声冲量的。而且，美国有线电视频道Showtime已经买下了书的电视剧改编版权，明年会推出大戏，看样子有心和《纸牌屋》对标。
不过，赚钱绝不是克林顿此举的唯一目的。他写这本书，主要还是因为“技痒”。这里所说的技痒有两层意思，一层当然是作为全球新贵的一员，他想展示自己充分多元的才艺；另一层意思是他对白宫的 “怀念”，小说里虚构的总统Duncan的独白，也恰恰给了他宣泄的窗口。要宣泄的还真不少：对莱温斯基拉链门的耿耿于怀，没能在2016年上位成为 “第一先生”的心有不甘，当然还有对特朗普的不满，对美国政治生态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以，小说一开篇的场景就是Duncan总统和幕僚们一起排演如何应对众议院议长的质询。这位众议院议长的原型就很像当年一心想把克林顿拉下马的共和党人、众院议长金里奇。而这一次，Duncan总统面临弹劾的原因可不像克林顿当年因为和白宫实习生的性丑闻以及后续对检察官撒谎那么八卦，总统这一次是因为为了维护国家甚至全球人民的福祉，而不得不冒巨大的风险，细节还一时半会儿不能公开。相比之下，众议院议长的角色更像是党同伐异的派系政客，只管输赢，不论是非。
从这一角度来看，克林顿是希望通过虚拟的角色，还原一场未竟的政治“春梦”，想像如果自己是一个退伍老兵竞选而成的总统（而不是像他本人那样有逃避越战嫌疑的背景），如何可以在一个更混乱的世界以自己的坚忍与正直赢得老百姓的垂青。当然，有克林顿的参与，小说里关于白宫的各种细节会变得逼真得多。
克林顿的这种一厢情愿，主流媒体都不大买单。《华尔街日报》戏谑地评论说，书的名字是总统玩失踪，这恰恰是克林顿最欠缺的素质，他总是念念不忘：地球没了你会不转，其实克林顿失踪一把没问题！《经济学人》更一针见血：想要通过一本小说巩固总统地位“名垂青史”，那纯粹是做梦。
这本小说还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我们该如何评价退休总统的生活？
克林顿并不是第一个跨界的总统。小布什画画、开画展，倒是真是乐在其中，一副不问世事的感觉，虽然他的画作仍然是业余水平。奥巴马则不同，5月份奥巴马夫妇与网飞（Netflix）签署了多年协议，制作一系列电视节目。当时就有评论人说，奥巴马把自己的才华用在了刀刃上。
但是，也有人追问，总统退休之后利用自己的名气赚钱，好么？《黑天鹅》的作者塔勒布在他的新书《切身利益》（Skin in the Game）中就对奥巴马签下4000万美元回忆录大为不满。他认为这是奥巴马的虚伪，也是美国政商圈里特有的旋转门的虚伪。虽然美国总统是全球最有权力的人，可工资也就几十万美元，远远比不上华尔街的大亨或者五百强的老板。克林顿2001卸任总统的时候，据说欠了一屁股债，很大一部分因为应对调查花费的律师费，这也给了他下台之后专心赚钱的理由。
塔勒布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一种人更值得尊敬，更道德？是致富之后，也就是财富自由之后，再从政，以便服务社会；还是服务社会，担任公职退休之后致富？
塔勒布在书中表示，“商而优则仕”比政客退休赚钱要值得尊敬得多。因为成功的商人，曾经商海沉浮，感受过损失的痛苦，有过“从零到一”的奋斗经历，这些人对现实有“切身的感受”，就会更真实，更务实。
相反，政客退休之后致富就会有两个问题。
第一是“贪婪”。贪婪是推动挣钱的动力，无可厚非，但是贪婪也会让人突破底线。克林顿夫妇就不是好的榜样。他们成立的克林顿基金会在接受海外捐款、帮助背景复杂的人做游说掮客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前总统应有的“范儿”，反而露出不太雅观的吃相，很容易被人嗤之以鼻。两年前希拉里竞选总统的时候，她在一家投行一次演讲就收取几十万美元的演讲费用，也被对手作为她是1%巨富阶层的代表人物的例子而大加攻击。
第二是利益冲突。旋转门其实让政客与资本有更好的共谋。比如拿着政府工资的监管者，如果他意识到退休之后，可以被企业高薪聘请为顾问，他就可能有动力把规则弄得很复杂，这样他的专家观点未来才更有卖点。
尽管塔勒布提出“商而优则仕”更好，但用在特朗普身上不一定合适。无论是谁，利用职权赚钱都是不仅违反道德也违反操守底线的，但是出身地产商和娱乐秀客的特朗普却没有任何阻拦自己的亲人在自己治下赚钱的意思。
这个时候，看到星巴克的老板舒尔茨本周宣布退休，并表示自己有意在2020年角逐白宫，就很有意思了。在过去40年中，舒尔茨把一家美国不起眼的小咖啡店打造成全球拥有超过两万家门店的连锁巨无霸，其战略眼光、管理能力和执行力都是数一数二的。他或许能成为塔勒布“商而优则仕”的典型案例。
